大概是昨晚太過戲劇化的一幕, 宋枝今天一看到傅允就心虛。為了不讓自己一直心虛，她只好再一次躲得遠遠的。

好在，她今天有一場重頭戲, 這讓她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去關註傅允。至於傅允，早早的就到了片場, 一柄遮陽傘, 一把躺椅, 大有今天要在現場監工的意思。

片場已經布置妥當, 不遠處, 王海成正在和宋枝對戲，男人果然又高又壯, 襯得對面的宋枝越發纖弱嬌小。兩人就一些細節動作排演, 看得傅允直皺眉。

“陳導, 這麽扯衣服不合適吧？”

陳續轉頭看向這位祖宗, 也直皺眉。多年的導演經驗，讓他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你看, 這麽一把扯下去。”傅允指了指自己的肩膀，“就全都露出來了，這麽暴力的場面，您確定到時候能過審？”

陳續：“……”

陳續懶得理他, 指揮現在的工作人員, 五分鐘後各就各位。

十分鐘後, 就在王海成扮演的惡霸將宋枝逼到小巷子裏, 正要欲行不軌的時候——

“停！”

傅允驀地喊停, 換來片場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他的目光。畢竟在這個地方, 能喊停的, 只有導演陳續。

“陳導, 我覺得這裏這麽拍不合適。”傅允指著屏幕上定格的畫面，“您看這個鏡頭拍過去，觀眾能看到的，就是惡霸一臉猙獰的正面，和青菀跌在地上一點點往後縮的背影，接下來就是撕衣服吧，場面是有了，但效果卻差了一點。”

陳續認真的聽著，仔細盯著畫面看了一會兒，又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。別說，好像是差了點什麽。

“那小傅總的意思是？”他問。

“從惡霸的後背拍過去。”傅允指了指王海成，“用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住青菀，只拍青菀不斷後縮的腿部鏡頭，以及聲音，讓觀眾自行想象。”

有時候，腦補的力量可勝過親眼所見。

而且，這樣就沒有撕衣服的戲了。

陳續琢磨了一下，點點頭，扭頭吩咐助理，“去和宋枝、王海成說一下，再來一條。”

陳續歷來的作品都是現場收音，對演員的臺詞功底要求很高。所以，五分鐘後，當現場傳來宋枝嘶聲力竭的聲音，帶著痛苦與絕望的時候，某人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。

“停——”

又是來自非陳續的一聲“停”。

傅允依然皺著眉，且眉頭越擰越深，“陳導，這女演員……”

片場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下文。

傅允清了清喉嚨，沈吟片刻，才幹巴巴的說了一句：“你不覺得，她叫得不好聽？”

所有人：……？

“不覺得。”陳續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。

宋枝對這邊的情況一概不知，望過來的時候，只看到陳續黑著個臉，至於一旁的小傅總，她心虛，沒敢仔細看。

“再來一條。”陳續瞪了身邊十分多話的人一眼，轉頭吩咐場記，“這段，後期配音。”

又一個五分鐘後——

傅允：“陳導。”

就算陳續再好脾氣，這會兒也有點冒火，“小傅總，這片場，你是導演，還是我是導演？要不，你來拍？”

要不是看在傅斯堯的面子上，他早把這混小子轟走了。

傅允笑笑，“陳導，不是我多話，您應該也看到了，這小姑娘，演不來這種橋段，太僵硬了。要不，找個替身？反正也不出鏡。”

陳續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允，又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，這才松口，休息十分鐘。

這段戲的尺度略大，宋枝拍之前其實就很緊張，這會兒幾次三番被叫停，心裏更是摸不準，一聽導演說全員休息，連忙跑過來，也不管傅允是不是還大剌剌的坐在邊上。

“陳導。”宋枝咽了咽口水，“是不是哪裏拿捏得不好？”

陳續瞥了眼躺在搖椅裏的某人，“小傅總比較有經驗，你可以請教一下他。”

宋枝：？

傅允拉下墨鏡看向她，彎著眉眼。

陳續：“小傅總說，你演得太僵硬，叫得也不夠好聽。”

傅允：……

陳續在這個圈子裏這麽多年，早就成了人精。傅允這三番幾次的搗亂，他細一琢磨，就明白了個大概。

男歡女愛的事，他一向不太管，可有人在他的片場搗亂，就算是金主，也要讓他吃點暗虧。

可被陳續這麽一轉述，宋枝凈白的小臉，一下子漲了個通紅。演得太僵硬，叫得不好聽……她尷尬的看看陳續，又看看傅允，“對……對不起，是我沒有把握好角色。那……那我再找王哥對對戲。”

傅允：嗯？

宋枝說完，一轉身就跑了。

小姑娘跑遠了，陳續才拍著大腿笑出了聲，看到傅允黑著臉，還十分得意的沖他挑了挑眉。

傅允是真的高興不起來，對戲？對什麽戲？撕衣服強吻這樣那樣嗎？他黑著臉起來，往宋枝和王海成的方向走過去。

“小傅總。”

片場的工作人員見他走過來，紛紛打招呼，直到他定定站在宋枝身後。

“不要不要，求求你，不要——”宋枝快速的念著臺詞，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頭，“王哥，待會兒你看從這個角度撕，行不行？”

大概是入戲太深，宋枝完全沒察覺背後有人，直到對面的王海成叫了一聲“小傅總”。

傅允：“嗯。”

宋枝：嗯？

她轉頭，看到身後一臉嚴肅的人，眨了眨眼。

“小傅……”

“不用撕。”傅允硬邦邦的說了三個字，看到一臉呆夢的宋枝，心頭更是煩躁，“助理剛才沒有說嗎？女演員這段不用出鏡，都不用出鏡了，還撕什麽衣服！”

許是他聲音有點大，片場的人紛紛看過來。看看傅允，又看看宋枝，也不知道這小演員是怎麽得罪了金主爸爸。

被這麽多人看著，宋枝更是覺得難堪，沖王海成說了聲抱歉，抱著劇本就走了。

傅允舔了舔嘴唇，看著宋枝走遠。

嘖，人小小的，脾氣還挺大。

宋枝一個人走到無人的角落裏，今天的事，她多少也有點委屈，她甚至能感覺到，傅允是在故意找她麻煩。可更多的是覺得自己不夠努力做的不好，才沒辦法讓導演滿意，拖累了大家的進度。

又委屈又自責，眼淚不爭氣的就掉了下來。

半晌，面前遞來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，藍白格，很素凈的顏色。

“謝謝。”宋枝接過手帕，擦了擦眼淚，又擦了擦鼻子，直到幹凈的手帕被揉得一團皺。

傅允看著慘遭蹂.躪的手帕，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個“川”，可現在，似乎也不是心疼手帕的時候。

“餵，別哭了。”

乍一聽到這個聲音，宋枝還有點沒反應過來，等轉身看到身後的人，也不知道為什麽，原本收了的眼淚，瞬間又飈了出來。

“小傅總，如果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惹了你生氣，那我和你道歉，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，但確實做得也不太合適，對不起。可是，也請你不要說得那樣難堪，我知道自己閱歷淺，沒經驗，我會好好努力的。”

傅允：“……”

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，完全沒有給傅允插嘴的機會。等說完了，才看到對面的人抿著唇，看樣子好像更生氣了。

“宋枝，我發現你真是挺有本事的。”

一而再再而三的能挑起他的火氣。

可自己偏偏又好像對她發不起火來。

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，如鯁在喉，讓傅允很不是滋味，也急於尋找一個宣洩口。

情緒發洩完了，宋枝才意識到，面前這個人，是自己的老板。就沖著她剛才那幾句話，她的演藝事業可能要就此終結了。

“小傅總，對不起。”她垂著頭，蔫巴巴的道歉。

“我是來聽你說對不起的？”傅允沒好氣的開口。

宋枝擡眼，眨巴著眼睛，那……不然呢？

看她一副傻不楞登的樣子，傅允更是氣不打一出來，“你是個女孩子，都不知道要好好保護自己嗎？”

宋枝：？

這怎麽還上綱上線了。

“你不知道現在有些男藝人就是想借著這種戲占便宜嗎？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，倒時候被占便宜了，看你找誰哭鼻子！”

宋枝眨眨眼，一點一點的消化傅允話裏的意思。半晌，才反應過來，他之所以這也不許那也不行，就是怕她吃虧？

這個認知，讓宋枝心情低落的心情，沒由來的好了起來。

“小傅總，王哥是個好人，他不會的。”。

“呵。”傅允不想理她了，和著自己操了半天心，說了這麽多話，她就得出了這麽個狗屁結論？

王海成是好人？

“那我呢？你看我像好人嗎？”他指著自己問。

小傅總是好人嗎？

宋枝當真就細細想了想，她想，會這麽護著她的人，自然也是好人。

“小傅總，當然也是好人。”她開口，彎著眉眼。

那一笑，燦若芙蕖，有那麽一瞬間，灼了傅允的眼。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
話落，直接壓著人，親了上去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傅允：枝枝你看，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
宋枝：…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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